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神封异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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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章 至新家亲人重聚 响奇音冰洲异变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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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在白芒中惊醒,又于青光里同老者论道,青光白芒逐渐消散,老者离去,待光芒退尽,我二人所谈内容便已忘的七七八八了,眼前光景又是一个世界。

眼下我半坐半躺在香樟打造嵌着崖柏雕花松石做佩的小塌之上。搭眼扫视四周,一丈处是一海棠木质的方型小几,纹路分明,扭纹清奇,或为孤山或为牡丹,转而又是平江一雁,造型古朴,几上灶、焙、籯、瓯等一应事物齐全,四周并不见坐椅,只三两个取自泰山之上打磨平整的石墩可堪人坐。

茶几一旁,小塌对面,是一处僻静清雅的角落,另设一台,台上一把长约三丈肩六腰四寸的瑶琴,琴上宫、商、角、徵、羽对应五行排列,其上是十三颗螺钿为底,石蒜汁子熬制掺了栀子液描绘而成的圆徽,其正中一颗闰月君徽改用石笋状的冰洲代替,还未走近便异香扑鼻,又加之冰洲石清澈透亮的种种异能,此琴在用料上便十分难得了。据古书《神封异录》记载冰洲之石可以通天,得此石者可以得天道,想来这房间的主人也非无名之辈了。

琴身两端就是柳木制的用来固定琴弦的岳山和龙龈了。七根琴弦温润如一张弛有度,如玉髓一般半映半透出琴体纯正的漆色,这竟是七根由蚕丝拈成的上好丝弦,之前未落水时我只用过钢制裹了尼龙的金属弦,像这种质地的蚕丝古弦材质做工必定耗费心血无数方可得到一根,现如今眼见的七根古弦同根同源分明是同出一人之手,琴主人的造化当真大到离谱。

对于好琴之人,见到如此考究的古琴又怎能不爱呢?我下意识的走上一步,伸出手指轻轻一拨,琴音如雨入秋池般荡漾开来,脆如碎玉,润若南茗,音远而不杂乱,纯净而不涣散,听一耳心神安定,看一眼,气定神闲,此时冰洲石徽交映出奇异画面,似争似夺,似梦似幻,待细看时琴音忽而一转,发出铙钹般争鸣之声,我神情一荡,再看时已无神迹可寻,只见那七弦中最下方两弦震颤不止,正是那忘情之下被我拨动的伐纣之时加过的文武二弦!

我深知此琴有灵,便不敢造次。转而向琴台前方木几对面的一扇屏风看去,这屏风倒没有什么奇异之处了,寻常的鸡翅木制框架,配有镂空雕花,屏上是半透薄纱,淡青色,经光一透软软的映在脸上很舒服。纱上并无精美装饰只绣得颛顼、蚩尤、后羿、少昊、赤鱬、当康等《山海经》中记载着的异人异兽十数个,喝过茶听过曲儿再看看绣画倒果真有趣,正厅内会过客该到了用饭的时间,想必这屏风之后隔断着的便是饭厅了吧!

我沿着屏风的方向一边看绣画,一边朝木塌的方向往回走去,及到尽头,在屏风左右两旁各是一个及腰的白瓷花瓶,里头是干制的花草插件,木塌后方的墙壁上是三块相同大小的白玉石刻,石上刻的是谪仙人的《蜀道难》,石刻两旁的梁柱上又书一联为:“沧海月明珠有泪”“蓝田日暖玉生烟”,竟是借用了玉溪生六百诗中最深奥难懂的这两句为联,与谪仙人这一句“蜀道之难”,到底给这雅正小厅平添几分难以言明的滋味出来。

我心下亦悲亦苦亦愁亦忧,通过瓷瓶与梁柱之间的过道来到屏风里间并无心细看,与之前猜想的一样,里面果然是用饭的餐桌,只是不像寻常餐桌一般,并未配椅,桌腿也更短些,从屏风一端垫起两阶,至顶便是矮了一节的餐桌和四个蒲团了,想来屋主也有不循规蹈矩的一面,同样的阳光经过青色窗纱照射在我的脸上,再没有之前的倩意,反而激发了内心的忧伤。房间的陈设和品味倒合我意,只是圣人说过现在我和另外一个为道的“我”因为某种缘故来到了彼此的世界,如庄生梦蝶一般,旁人只知庄生一梦,却不知梦里蝴蝶,虚实真假便只有庄生一人得知。如此说来,往后的路便只有我一人可走,旁人是不知的,庄生与蝶于梦中得道,方才醒来将所知所悟流传于世,我自知来到这里少不得有那次落水的干系,况且我观圣人言行,这里或将天下大乱,又逢杀劫,看来我想回到“我”那里去,恐怕是没有庄生悟道那么简单的了。

庄生一梦知蝴蝶,蝴蝶一梦晓庄生,旁人虽不知二者,二者却自知,不知道那边的我是否也知道我在这边的存在呢?圣人所言,这里和那里通过两个我相关联,这里的一切变故都将影响到我本来的世界。这样看来,若想我们都相安无事,不单单是我在这里能够决定的,一切还要看那里“我”的境遇的。也不知是这里的变故影响了那里,还是那里的问题影响了这里,此时更有一股思乡之情尤然于胸。

想的多了,神思竟然有些倦怠,便走到桌前盘腿坐在蒲团之上,拿起面前的砂壶倒了一盏喝下,味道尚可,是我喜欢的洞庭茶味,只是有些冷了。窗外的晚风吹将进来,引起一阵恍惚,慕色已经退到房梢,窗上的纱轻轻的很舒服,什么这里那里,真的假的,既然无法考证亦不得而知,只有好好面对而已,既然我的道路关乎两个世界,便更不得行差踏错一切小心便是,又何必去想那些有的没的,徒添烦恼,不如不想。

我便不去想它,撤掉身下的蒲团,顺势抽过一旁的凭几垫上一个鹅绒软枕斜在那里,面对窗前就要退去的夕阳,对于屋子的主人也懒得去想,准备舒舒服服的小憩一会儿。

朦胧中,好似回到了故乡,立秋已过,仲夏的炙热正在悄无声息的褪去,浓郁的饭菜香气来源于厨房里妈妈手中的锅铲,夏虫最后的鸣叫响彻整个小区,楼下的孩童在欢快声中被父母唤回家中。是到了晚饭的时候了啊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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