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的位置与她同排，都在最后一排。
两人中间只相隔一个过道，所以即使他低着头，模样黎蔻还是看得一清二楚。
他的脸很小，肤色很白，是那种带着些微病态的白，仔细看还可以看见皮肤下细微的青色血管。五官精致，虽然脸上看起来没什么血色，但嘴唇却很红润，上唇瓣微微翘起，唇形的弧度优美漂亮。
他右耳戴了一颗蓝色耳钻，低头时，尖削的下巴与整张脸的轮廓线条很绝。
但黎蔻第一注意到的，不是他的脸，而是他的手——
他的手腕骨节匀称，指节分明。在他拉开椅背坐下去时，搭在上面的手指格外修长，与钢质的灰银色椅背接触，有种冷彻的质感。
再多的黎蔻也形容不出来，但不可否认，这少年的确像磁铁一般吸引人目光。让人不自觉地想看他一眼，再多看一眼。
……
多看了几眼的黎蔻收回目光，继续记笔记。
“叮——铃铃——”
没多久，下课铃响了。
老学究带着教资离开。
黎蔻则随意地翻了翻面前这本《思修》后面的内容，随后在封面上写下大名。
“叫你不听是吧？跟你说话呢！”
她正一笔一划写着，前面几排突然传来一个男生愤怒的喊叫。
闻声，黎蔻抬眼望去。
正好看见一个穿衣也不怎么规整的男生踢了另一个人的凳子，嘴里还大声嚷嚷：“你特么耳朵聋了啊？！”
“我我……”那坐着的人缩着肩膀，半天才蹦出一个字。
“我我我什么我？！这个时候装结巴，你刚刚不挺会说的吗？”
那男生黑着脸继续冲他吼。
黎蔻支起一只手撑着下巴，只瞟了一眼便收回目光，继续拿出课本写名字，对两人间的纠葛毫不在意。
啧，原来这就是所谓的百年顶尖大学，所谓的优秀名门学子。
私底下，却是这样的相处模式。
要是让她妈看见这一幕，不知道会不会后悔让她来这里念书。
“……死胖子！你倒是解释啊，不是说要转过来一个美女吗？结果人长这样？”
这声喊叫加大了音量，连正一笔一划认真写字的黎蔻都听得一清二楚。
这是在说她？
黎蔻手里的笔一顿，没想到两人争吵的原因居然还跟她有关。
人长这样？这样是哪样？
周围已经有人不停往她的方向瞟，脸上都是一幅看好戏的神情。
她还未抬头，垂下的眸子微眯，眼神里暗潮涌动。
再抬头时却是一脸的平静，她放下手头的笔，淡淡看向那两人。
她不找麻烦，倒是有麻烦主动来惹她。
原本想着安分守己的度过大学第一天，看来是办不到了。
“对对不起，我路过办公室，隐隐看到的……也不是很确定。”男生扶了下眼镜，有些害怕的站起来，唯唯诺诺地回答。
“不确定你就乱讲？大家的心情都被你弄没了！”男生语气依旧嚣张。
“对不起对不起，我下次注意。”
“你还有下次？”男生不依不饶。
“哎呀，别跟他浪费时间了。”
一个画着精致妆容的女生懒洋洋插了句，连看不都看一眼继续弄她的指甲，随口敷衍地接话：“不就是转过来的人跟预想的不一样嘛。这世界上长得丑的乡下人那么多，也不外乎再多一两个啦。”
女生刚说完，众人纷纷议论起来。
“乡下人……这转学生看着是挺像的。”
“我感觉她穿着裙子的样子好奇怪啊。”
“小地方的人，没见过世面呗。”
“对啊，‘洛坊’的衣服又不是谁都适合穿的，看着奇怪也很正常……”
这些人的言语中始终围绕着“乡下人” “世面”这几个词。
极尽嫌弃讽刺的语调，仿佛对所有人都划分了三六九等。
黎蔻这一类，显然是被划分到了最底层。
“呵。”
听着四面八方不断向她涌来的嘲讽，黎蔻手上书一合。
她“呵”地这声不大不小，正好够教室里所有人听见。
“……”
一瞬间，众人的目光全都向她望来，脸上神情出奇一致。
黎蔻身子后扬，抵在椅背上扫视众人，挑起一侧嘴角，脸上早已不复刚踏进教室时的乖巧憨厚形象。
她悠悠站起身，漫不经心走到前排那两人面前。
“你照镜子了吗？”
她问那个气焰嚣张的男生。
男生盯着她，一脸莫名其妙：“……你说什么？”
“我照了。”黎蔻老实回答。
“……”周围一片安静。
众人面面相觑，不明白这个转校生到底要说什么。
“我黎蔻，”她用手指着自己，眼睛直视对方，微仰着头：“五官端正，面貌甚佳，上进心强，品德优良。”
脸上是她独有的自信与劣气，她朗声开口，一字一句说得极其字正腔圆铿锵有力。
“自认为对自己的定义准确，一没龅牙二没口臭，标准的社会——主义好青年，祖国妈妈的好花朵。”
“……”她说完这段话，空气瞬间凝固。
众人纷纷张着嘴，似乎都被她这不要脸的自我认知震住了，一时间没人说话。
“不过你嘛……”
黎蔻转眼淡定环视了周围一圈，突然咧嘴一笑，歪头看回那男生，语气多了丝玩味：“要是你没照镜子，我倒是可以善良大方告诉你——”
“你长得，就跟那开了瓢的蛤蟆一样。”
黎蔻慢慢靠近，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对上男生，抬高音量一字字道：“不仅丑陋，而且恶臭！”
她的身高比男生稍矮一截，眼风斜斜一扫时，一瞬间的凌厉气场却完全压过了那男生。
这句话出口，周围一片死寂。
众人大气不敢出，黎蔻却好似没感受到一样，不等男生反应过来，又转头对上刚刚说话那女生。
她双手撑在她的课桌，微俯着身，极具压迫性的对上女生的脸，足足看了两秒后，才颇含嘲笑意味地“哧”了声。
直起身，手微抵着额头，只抬起一边眼，轻轻淡淡地开口：“还以为长的多漂亮呢，喷了那么多奢侈品，还是香的发臭，脸上的白粉多到都可以拿来糊墙了。呐呐呐，真是浪费资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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